「XX路,請準備右轉YY路」「XX路,請靠右側行駛」「XX路,前方路口請右轉YY路」
水平線般沒有起伏的冰冷機械式語調,卻有著彷彿熱心過頭,超級磨人的囉唆提醒。同一個指示,總要以些微差異的說法反覆擾人。每當此時,蓋過單一聲調的,是妳我同時無可奈何的哈哈大笑。「好笨喔!」「好煩喔!」我們總要這麼喊著,抗議衛星導航機的嘈雜。
悄聲旋開門把,在黑暗中試圖無聲無息地褪下身上防風的尼龍合成外套。不知是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驚擾,還是心臟的怦怦跳動相通,蜷縮在溫暖被窩中的妳,動了動。踏著棉花般溫柔的腳步,輕輕走到床沿,緩緩蹲矮身子,伸出右掌,將妳探出棉被的左手緊緊握住。順著妳額上的細柔髮絲,捧著粉嫩面頰微微滑動,像是可以汲取幽暗中看不見的,妳甜甜的笑容。
妳總知道是我,尤其是,睡著時。
每當我從妳身後靠近,妳都會受到驚嚇。儘管笑著,總要氣鼓鼓地追著又打又罵。但在寂靜的夜裡,分不清是夢是真的眠寐醒轉間,睜開眼睛的同時,嘴角也會上揚,開出一朵小花。
吻像以蠟封緘般,輕輕蓋上臉龐,再深深壓下。臉貼著臉,彷如隔世那麼久,將體溫蒸騰而出的淡淡香甜,用力吸進腦海。我喜歡妳的味道,有溫度的味道。
「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
將唇埋進妳耳後秀髮間,「為了要給妳呼呼秀秀,給妳一個獎賞啊。」我說。
靠在一起的臉,貼得更緊了。伸出雙手,妳將我的頭頸緊緊攬住,不讓我抬頭,羞怯地在我看不見的身後埋藏激動的表情,卻傻傻地顯露出更多感動的心情。
「肚子好痛於是醒了過來,想到你特異的生理時鐘,於是爬過來想讓你秀秀,但偏偏你不在線上,睡了?今晚真是難得的乖巧。
不想驚擾你難得的睡眠,所以按捺住想跟你說說話的念頭,沒把熟悉的電話撥出,你看我是不是好乖?然而好乖並沒有獎賞。
於是我放自己一個人在黑夜中漂流。」
凌晨三點半,放下手中的向田邦子,臨睡前,彷彿心有靈犀的上網一看,便看見撒著嬌的低低呢喃。心一熱,不假思索,已在風聲颯颯的夜色裡騎著摩托車疾奔,將涼意拋在身後。
僅僅貼著臉的相依,安撫不了心中的情意,環住我,妳想將我拉上床。褪去外衣,鑽進柔軟的被窩,手臂穿過妳的後頸,也把柔軟的妳緊緊攬入懷中。
「傻瓜!」妳在胸前柔柔地說。
「妳才是傻瓜!」我不服氣地反駁。
我當然懂妳低低埋怨的不捨、疼惜。凌晨四點鐘,雨濕風涼,僅餘不到兩個鐘頭可以安睡,匆匆而至,未免有些傻氣。
對於方向,妳有著"極高的天分",幾乎沒有例外地,一定選擇相反的方向前進。於是,妳總說我是妳活的衛星導航,領妳走向對的道路,是我的責任。
既然我是妳的GPS,那麼就要傻傻地,像熱心過頭再三提醒的衛星導航機。只要是正確的,給得多總不會有缺漏了的遺憾。與其思慮夜深風寒、雨濕不便、睡眠不足,不如傾聽心中最直接原始的聲音,愛妳疼惜妳,就讓這股傻勁驅使,忘我去做,在寒夜裡趕到妳身邊撫慰妳的疼痛。愛情中,不懂精明計較得失的單純傻子,總是比那些自以為聰明、處處算計付出與獲得的人,要來得更能隨處擁抱快樂,隨時感受幸福。
在愛的國度裡,尊嚴、原則、精明、計較,都是不需要的東西;
幸福笑著的,不會是在意這些的人。
愛情,合該傻一點。
蜷伏在我胸前,妳像個柔軟溫馴的孩子。輕輕拍著妳的背,我們低聲細訴感動與情意,擁抱著寒夜中的香甜暖意,緩緩沈入有妳有我的寧馨夢鄉。
